王阿婆现年七十二岁,儿女已经成家落业,
王阿婆本来跟着小儿子过,2018年腊月,小儿媳妇生了二胎,请了保姆,王阿婆坐在家里,像是个多余的人,提个建议,讲句话,别人都当作耳边风,就连一直孝顺的小儿子,也经常告诉王阿婆,“有吃就吃,有喝就喝,不要话多”,
王阿婆白天看着四十多岁的保姆忙来忙去,想帮一下,保姆也说,你老人家坐到一边去,别动,这都是我做的事,
晚上保姆同王阿婆睡一张床,保姆两腿两胳膊叉开,整个人像个“大”字,躺在床上,王阿婆挤到床边边,有次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,幸亏床矮,没伤到,
王阿婆告诉保姆要注意,保姆却提议,让王阿婆单独睡一张床,
保姆的提议小儿子与小媳妇立即采纳,小儿子买了一张小床,靠近保姆床边,让王阿婆睡小床,王阿婆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无用武之地,不想憋屈,宁愿单过,
说起王阿婆,性情刚强,能吃苦,
王阿婆识得简单的汉字,读书读到人之初,性本善,1到100的数加减会算,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大班水平,
与王阿婆相同年纪的农村女性,能识得几个字,还会加减,已经了不起,
王阿婆不仅识点字,嫁个男人,生孩子很会生,接连二胎生的都是龙凤胎,那个时候刚刚计划生育,王阿婆生完第二个龙凤胎,两个孩子断奶水的时候,主动申请结扎,
村里生女孩的妇女向王阿婆讨教怀孕经验,王阿婆只笑不答,
1977年秋天,大祸降临于王阿婆身上,王阿婆的丈夫出海打鱼,遇到龙卷风,一去不复返,
王阿婆一手拉一个孩子,胸前用布兜兜一个孩子,后背用布兜背一个孩子,四个孩子东南西北围着,王阿婆是个“中”字,
王阿婆站在海边,望着一浪接一浪的海水,渴望男人能有一个猛子,从海水里蹿出来,
连续站了三天,不见男人蹿出来,王阿婆抺干眼泪,擦掉吹满海沙的面颊,拉着背着抱着四个孩子回家,
深圳前海的女人很能吃苦,男人不在了,年轻时的王阿婆自己出海打鱼,打鱼回家,大个子鱼,让大龙凤胎摆着卖,小鱼小虾,王阿婆做鱼丸,自家吃,平时白天,小的龙凤用一块胶布垫在地上,坐在大龙凤摊位边玩,
人常说,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,王阿婆带着四个孩子过着辛劳又忙碌的生活,
大的龙凤胎到了上学年龄,王阿婆累死也要让孩子上学,她希望孩子长大有出息,不出海打鱼,
八十年代改革开放,大批外来人涌入深圳,王阿婆开始做肠粉,炒米粉,王阿婆的肠粉做得非常地道好吃,吃客不断。
王阿婆的大儿子大女儿,读完初中,帮着母亲做生意,
深圳特区,让王阿婆一家受惠多多,王阿婆的老宅地被开发商征收,赔的钱和分的房子让王阿婆一夜之间摆脱贫困,
王阿婆精明,大儿子没有读多少书,房子和钱分给大儿子多点,
大儿子结婚后有了房子,有了铺面,王阿婆安了心,
大女儿嫁到深圳福田,深圳本土人,不用担心,日子过得特别好,
王阿婆的二龙凤胎,考上大学,读了师范,在东莞镇上学校教书,两人到了结婚年龄,小女儿出嫁了不用王阿婆操心,
小儿子娶了中学学校老师,王阿婆深圳还有一套单间房子,小儿子结婚是不够住的,
2003年,王阿婆为了小儿子能住到舒服的房子,把手中所有的钱拿给小儿子,帮助小儿子在东莞买了一套136平方的房子,深圳小单间房产证上也写着小儿子的名字,王阿婆想,自己百老归山之后,两兄弟在深圳有自己的家,
王阿婆申明,她没死前,单间她有居住权,王阿婆对自己的安排问心无愧,
王阿婆带大儿子的孩子,大孙子上了幼儿园,
小儿子媳妇又生了个女儿,王阿婆到东莞带孙女,这一带孙女,就跟着小儿子过,
王阿婆勤快,干净,做食物好吃,特别是早餐,做得比去外面买得好吃,小媳妇舍不得婆婆离开,王阿婆也享受了天伦之乐,王阿婆唯有一点美中不足,小儿子没有男丁,小媳妇再生个儿子就好了,
王阿婆经常不停地唠叨:再生个儿子就好了,
随着二胎政策放开,刚四十岁的小儿子小媳妇,也准备生二胎,小媳妇在通了三次输卵管后,怀孕了,
2018年腊月,小媳妇为王阿婆添个孙子,全家人开心喜悦,难于言表,
接下来却是王阿婆郁闷的日子,因为小儿子小媳妇说王阿婆老了,身体不好,不能够带孙子,决定请保姆,
原本是好事,可是王阿婆不这么认为,王阿婆认为她还硬朗,请保姆浪费钱,
小儿子小媳妇,不听王阿婆的,自从保姆进门,小儿子小媳妇同保姆说话多过同她说话,她讲的话,小儿子小媳妇听不进耳朵里,保姆讲一句话,小儿子小媳妇立即执行,
王阿婆想,这个家不需要她了,在这个家里她已经失去了作用,王阿婆决定回深圳单间,住她自己的小屋,
白天,王阿婆一人到海面,坐在海滩上,望着茫茫大海,想着以前的种种经历,
晚上一人在小区二楼小房间里,王阿婆打开电视,看一会儿电视,眼痛,八点不到上床入睡,睡了二个钟醒了,王阿婆听到客厅有叽叽喳喳声,心想是老鼠跑进家了,
王阿婆以前特别怕老鼠,年轻时候被老鼠吓得往她男人怀里钻,这么多年忙碌,忘了老鼠的存在,在小儿子家过日子,没有见过老鼠,
老了独居,居然又见老鼠,奔七的王阿婆心中还是恐惧,她从床上爬起来,用脚踢门,让响声吓跑老鼠,
果然,叽叽喳喳声没有了,
王阿婆上床,两只眼睁着,恐怕老鼠再来,
安静不到十分钟,老鼠又来了,这次的叽叽喳喳声更多,好像是在相互捉迷藏,王阿婆又下床用脚踢门,听不到声音了,不踢门时,老鼠又开始叫着,好像与王阿婆唱对台戏,
不知道为什么,王阿婆不感到害怕了,老鼠叽叽喳喳,她敲门,她敲门老鼠不叽叽喳喳,安静一会后,老鼠又叽叽喳喳,王阿婆觉得有趣,不知不觉天亮了,听不到叽喳声,王阿婆眯着眼,睡了一会,
第二天,王阿婆关严玻璃推拉门,没有老鼠进来,
王阿婆睡醒,觉得夜太静太长,觉得很孤独,一夜坐着,躺着,睡不着,更难熬,
第二天晚上,索性不关玻璃推拉门,王阿婆依旧八点多上床睡一会,听到老鼠在客厅叽叽喳喳,王阿婆开灯,轻轻地开房门走了出来,即使脚步很轻声,老鼠还是吓得飞跑,
王阿婆有点失望了,看着飞跑出去的老鼠,王阿婆呆呆地坐在单人沙发上,发痴一会儿,
只见一只小老鼠,探头探脑,伸下头,又缩回去,王阿婆不出声,也不跺脚,小老鼠进来了,随着又进来了一只,二只老鼠叽叽喳喳,
又进来了一只大点的,大老鼠看样子是两只小老鼠的母亲,老鼠母亲进来,上蹿下跳找食物,没有找到食物,大老鼠大声发出叽喳叽喳声,像是骂小老鼠,又像是非常失望,带着两只小老鼠,垂头丧气地走了,
白天,王阿婆把吃剩的残渣,放在一个小钢丝网匙上,沥干水,睡觉前,散几粒在地上,听到叽喳声,王阿婆从床上爬起来,开门坐在单人沙发上,一开始老鼠被她吓跑,紧接着又进来,
王阿婆几粒几粒的残渣扔到地下,三只老鼠吃了还抬起头,王阿婆吓了一跳,想着会不会爬到她身上,钻到她喉咙里,
有这样的念头,王阿婆吓得快速进房,随手关上房门,唯恐老鼠跟着进来,老鼠没进来,也没了叽喳声,王阿婆更觉得寂寞,感觉到像己经死亡,茫然的没有了方向,
王阿婆的二个儿子问她,“一个人住能不能习惯”,
王阿婆想了想说:“能习惯,好得很”,
虽然王阿婆的单间与大儿子的房子在一个小区,但大儿子还是决定,在王阿婆房间里,装个摄像头,
星期天晚上,王阿婆的大儿子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,大儿子打开电脑链接,在摄像机里看看母亲每晚上在做什么,
只见他母亲晚上八点多钟,在单人沙发上慢慢站起来,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膜包着的小碗,
手在小碗里,搓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撒在地上,
然后进房睡觉,
十点多钟,母亲又起来,打开灯,在地上瞅瞅,
看地上撒的东西没动,母亲坐在单人沙发上,一会儿伸头看看,一会儿伸头看看,
直到有只老鼠进来,又进来一只,又进来一只,吃完地上的残渣,
母亲又在地上撒了几粒残渣,
老鼠吃完,母亲又撒,母亲像逗哄小孩子一样开心,
母亲同老鼠玩到十二点,老鼠不跟母亲玩了,爬出门外,
母亲起来,又在地上撒了几粒残渣,进房睡觉,
夜里二点多钟,母亲又起来,看看门外,一会工夫,进来三只老鼠,母亲又逗它们玩,直到老鼠走了,母亲才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,打开房门上床睡觉,
大儿子翻看自从把母亲装摄像头的每晚,都是千篇一律,大儿子边看边哭,
王阿婆的大儿子打电话给他弟弟:“我们还算是人吗!母亲守这么多年寡把我们养大,我们有家有子女热热闹闹,母亲却一人独居,夜里睡不着,让她以前最恐惧的老鼠陪她玩,母亲的心孤独到麻木了”,
大儿子放下电话,夺门而出,飞跑到她母亲的单间,
嗵嗵嗵敲门,她的母亲从床上爬起来,开门,看是她的大儿子,大儿子不跟母亲说一句话,把母亲背着就走,
大儿子背她母亲,像背个小孩子一样,到了自己家里,大儿子把她母亲放在沙发上,让他的家人到电脑上看看,他母亲每个夜晚是怎么过的,
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,人老了,吃不了多少,也不图物质享受,只想老了时家人多给一些笑脸,对老人的话听从与不听从,都能听一下,不把老人的话当作耳边风,不把老人当作透明人,